2009年3月11日 星期三

第一次的眼淚

事情過去那麼久,我還清晰的記得那個晚上自己穿什麼衣服:一件黑色削肩的棉質背心長裙,背後有個小帽子,肚子上有個袋鼠口袋,我把手插在肚子上的口袋,毫無儀態兼愁眉苦臉的走下樓,接受命運的安排。

我 也沒有忘記他的樣子,他很瘦,很高,但是肌肉精壯結實,線條很美,穿著一件鬆鬆的白襯衫、卡其褲,坐在摩托車上,嘴上險伶伶的叼著根百樂門,跟一個揶揄的 微笑,吊兒郎當,玩世不恭,一副天塌下來當被子蓋那樣的漫不在乎,那時候我還不知道,以後我每次溜出來見他,看到的第一眼都會是這個景象,而且很久很久之 後,都還歷歷在目,忘不掉,也抹不消烙在心版上的那個印子。

他沒有廢話,下巴一揚算是招呼,我呆站在他面前,震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
他騎的是一台小綿羊,籃子裡,踏板上,塞得滿滿的、密密實實的,都是紅色的玫瑰花。

見我發愣,他有點沉不住氣,自己把整大捆玫瑰花抱起來,塞到我手裡,「哪,送你的。」

抱得滿懷的玫瑰花很重,我一輩子第一次見到那麼多花,都是屬於我的,鼻子跟心頭同時一酸,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。

這個反應大出他的意料之外,那麼酷,那麼痞的人,一時也慌張起來,手忙腳亂的找面紙,嘴裡碎碎唸著:「不喜歡花,扔到我頭上好了,哭三小,你這個傢伙平常不是恰北北,一天到晚罵得林北抓狂,沒想到是個愛哭鬼……」

我哭得更厲害了,說真的,也不知道在哭三小,也不特別覺得傷心,但是眼淚真的就像打開的水龍頭一樣,止都止不住。

「花上還有刺扎痛你了嗎?幹,林北回去要扁人,叫他們要拔乾淨,一根刺都不准留下來的……」

我抬起頭來,眼淚還在臉頰上,嘴角卻已經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,很輕很輕的說:「ㄟ,我要回去了。」

他靜下來,眼中又露出那種複雜的光采,看著我半晌,幾乎要說出什麼話了,可是沒有,一個揶揄的微笑又回到他的嘴邊:「叫我丹,什麼ㄟ啊ㄟ的。」

我轉身走回去,背脊上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的熱力。

起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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